对于一个努力成为全球领先科技中心的城市而言，这是一个令人垂涎三尺的好机会：Google 的兄弟公司（二者的母公司均为Alphabet）计划于明年在多伦多靠近安大略湖的废弃区域内打造一个未来主义风格的大都市。

　　2017 年秋天，Sidewalk Labs 公司正式对外宣布建设“未来之城”的计划。当时，加拿大总理贾斯廷·特鲁多表示，这个项目将开发“帮我们打造更智能、更绿色、更包容城市的技术”。作为开发商的Sidewalk Labs 承诺，所使用技术手段将是最先进的，足以征服安大略湖附近恶劣的天气。

　　但是，部分多伦多居民在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担忧。毕竟，Sidewalk Labs 和其兄弟公司一直以收集和分析数据闻名世界，大家或多或少都害怕隐私泄露。

　　Sidewalk Labs 开发的未来之城计划代号“码头区”（Quayside）。根据设计规划，施工人员将在开发区域内布置大量传感器和摄影头，全程跟踪每一个在此区域内生活、工作或者是仅仅路过的人。该公司将实现其所谓的技术与都市生活结合，利用收集而来的大量数据进一步打造和完善这座“未来之城”。Sidewalk Labs 借用其兄弟公司Google 的术语，称多伦多的开发项目是 “一个平台”。

　　但是将全世界最大科技公司的监控力量从虚拟世界扩展到现实生活不是一件易事，而很多当地居民也对个人隐私的安全表达了担忧。除此之外，人们还有另一个忧虑：在现实世界的城市生活中，以大数据为基础和导向的决策制定过程容易被其他力量误导，而且并不民主。

　　多伦多大学城市研究项目主任肖娜·布雷尔（Shauna Brail）告诉我们：人们对Sidewalk Labs 的项目很感兴趣，但也充满担忧。不管怎样，这最后都会成为一个政治问题。”

　　2015 年，曾经担任过纽约市副市长和彭博（Bloomberg）首席执行官的丹尼尔·多克托洛夫（Daniel L. Doctoroff）创建了Sidewalk Labs。该公司隶属于Google 的母公司Alphabet，致力于开发城市技术，而“码头区”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新开发项目。

　　多克托洛夫提到“码头区”项目时不断重复两个词：“咨询”和“透明”。他表示，自己当初决定在多伦多开发项目时就知道当地居民会忧心忡忡，项目也会经受铺天盖地的批评。

　　“如果要让人们相信新的理念，那就必须要他们参与进来，”多克托洛夫说，“新项目能发挥平台的作用。在我们看来，和传统的开发项目比，我们的‘码头区’项目显然更加民主。”

　　加拿大总理贾斯廷·特鲁多表示，这个项目将会开发“帮我们打造更智能、更绿色、更包容城市的技术”。图片版权：Chris Wattie/Reuters

　　多克托洛夫告诉我们，“码头区”项目启动的前两年，Sidewalk Labs 不仅考察了美国的52 个位置，还去了其他几个国家，为的就是给“未来之城”挑选一块最合适的落脚之地。最终，他们在多伦多找到了一块理想的地皮。当时，一个由联邦政府、多伦多市以及安大略省组成的机构正在为多伦多市区东部靠近湖边的800 英亩（约合323 公顷）联邦所有土地寻找开发商。

　　这块土地上一次经历开发建设还得回溯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当年，有关部门希望圣劳伦斯航道（St. Lawrence Seaway）的开发能促进贸易发展，使对欧贸易成为多伦多经济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遗憾的是，愿景并没有成为现实。目前这块土地成了汽车销售商的停车场，还有一个安装着升运设备的谷仓和一排排码头。尽管码头停满了又小又破的游船，当地高中倒是经常在那儿举办毕业舞会。不过，没有人把这块土地当作是自己的家。

　　目前，Sidewalk Labs 与三家政府部门签订的合作协议只允许他们开发12 英亩（约合4 公顷）的土地，进行初步试验。

　　Sidewalk Labs 将投资5000 万美元，主要用于举办征求当地居民意见的公共咨询会和制定开发方案。目前，公司已经公布了一系列细节满满的规划设计方案，只是还没有决定最终将在“码头区”计划上投入多少资金。

　　根据规划，“码头区”将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部分区域内都会建起非常节能的预制装配式房屋；传统的区域划分模式将被打破，不再为某片土地设定固定用途。Sidewalk Labs 的图纸表明，上班族、公寓居民和看起来像是大型酿酒厂的企业将共享低层建筑内的空间。“码头区”内的快递将由机器人投送，垃圾也由机器人负责收集处理。

　　为了支持无人驾驶汽车（另一个Alphabet 公司感兴趣的领域）、步行、自行车和公共交通等出行方式的发展，“码头区”将对私人汽车进行严格限制。线路和管道是遍布每个城市的“结缔组织”，“码头区”也不例外。在这里，施工人员将把线路和管道建设在装有检查门的隧道内。Sidewalk Labs 称工作人员进入隧道便可完成检修工作，不用再像普通城市那样将马路“开膛破肚”。居民社区将采用智能微电网解决方案，不再依赖化石燃料供电。

　　遇到狂风暴雨和酷暑时节的毒辣晴天，大量遮阳蓬将自动展开；寒冬腊月，自动加热的马路能融化积雪，确保骑行者的安全。

　　对于Sidewalk Labs 来说，“码头区”项目强大的数据收集能力既是将其与传统城市区分开来的显著特征，也是招致非议和反对的祸根源头。

　　建筑物内的传感器能测量噪音等数据。大量摄像头和户外传感器将监控一切：从空气污染、人流移动到通过十字路口的车辆，一切都在公司的掌控之中。

　　根据规划，“码头区”项目将在多伦多靠近安大略湖的地区展开建设。图片版权：Aaron Vincent Elkaim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世上不存在不能用于分析处理的琐碎数据：厕所和污水池能上报用水量，垃圾处理机器人会提交垃圾收集数据。在“码头区”内居住和工作的人可以利用Sidewalk Labs 研发的软件享受各种公共服务；从不同领域收集而来的大量数据将影响“码头区”的长期规划和开发。

　　在多克托洛夫看来，数据与现代都市生活的结合才是项目成功的关键。

　　他说：“为了打造城市创新区、未来之城和智能城市，人们采取过150 种不同的方案。”在Sidewalk Labs 看来，这些方案全部都以失败告终：技术与传统城市规划之间存在天然的鸿沟，而它们未能将两者完美地结合起来。

　　“码头区”项目于2017 年10 月正式对外亮相。此后不久，网上便出现了质疑之声。人们在The Torontoist——多伦多当地讨论城市问题的网站——上列出了一堆引发广泛讨论的问题。

　　帕梅拉·罗宾逊（Pamela Robinson）是多伦多瑞尔森大学（Ryerson University）城市规划学院的副教授。她表示，虽然很多城市也装有监控摄像头和各类传感器，但“码头区”项目收集的数据范围更广，收集方式也与众不同。普通城市负责数据收集的都是政府机构，而“码头区”的数据将由私有公司收集。目前为止，人们尚不知道谁将持有“码头区”的数据，也不知道谁能够使用这些数据。

　　罗宾逊说：“在此之前，从未有私企能在如此大规模的范围内收集数据。”

　　罗宾逊担心 Sidewalk Labs 的大数据可能难以反映城市的整体状况。根据目前规划，不同收入阶层的人都将入住“码头区”，但已决定将办公机构搬过去的只有Google 加拿大分公司一家。如此一来，“码头区”的工作人群将以富裕的年轻人为主。

　　罗宾逊警告称，由此产生的大数据可能限制或者阻碍无家可归的人、青少年和其他群体以其他合理方式使用公共空间。

　　她说：“我们不想看到一个有限制、有门槛社区因此诞生。”

　　与其他对“码头区”持怀疑态度的人一样，罗宾逊认为网民可以用多种方式躲开科技公司无处不在的监视——不上社交媒体网站就是一个选择。不过，想要躲避“码头区”的监控系统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目前来看，只有离开“码头区”才能避免被Sidewalk Labs 收集数据。

　　Sidewalk Labs 认为数据分析是城市规划的最优途径，但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McGill University）地理和环境专业教授蕾妮·西贝尔（Renee Sieber）并不认同他们的观点。

　　西贝尔主要研究公民团体对数据的使用行为。她告诉我们：“民主和公民权利天生就是政治问题。面对这两个问题，我们不应该退缩。政府必须做到公平公正。如果市政府只关心效率，那就不必为偏远地区和贫民区开通公交车了。”

　　Sidewalk Labs 已经举办了第一场公共咨询会，也认识到民众提出了很多批评和担忧。在建设“未来之城”的道路上，他们面临的最大障碍可能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我们相信‘码头区’项目有巨大的潜力，也知道民众对我们有着比较严重的抵触情绪。未来的几场公共咨询会的气氛可能会比较紧张，”多克托洛夫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计划在明年投入‘码头区’的建设经费。至于多伦多居民是否会对我们的愿景感到兴奋，还是等项目建成后，交由他们自己来评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