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捐建的斯坦福大学艺术博物馆是巴黎以外拥有最多罗丹雕塑的博物馆
近期笔者参加了上海市文广局组织的“赴美国文化管理与政策制定高级研修班”，调研参观了洛杉矶和旧金山众多不同属性、规模、年代、专题、以及跨行业综合性的博物馆。
洛杉矶拥有八百多家博物馆、美术馆，是全球人均博物馆（美术馆）最高的城市之一，是紧随华盛顿特区、纽约的美国第三大博物馆集聚区。加州博物馆行业的规模实力和业务模式，既反映了美国博物馆行业的发展状况，也在全球具有一定引领性。
美国的博物馆概览
文物藏品收藏：百年积业 根深叶茂
加州博物馆的收藏是美国这个头号经济强国和庞大富裕阶层实力的反映。十九世纪末，西部开发、石油热等催生了大批巨富资本家；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免于战火的美国收藏家及博物馆在资金和艺术品方面大获其利，完成了后来居上的嬗变。
藏品数量惊人，门类和领域丰富，拥有众多一流的文物与艺术大师的代表作。例如，盖蒂博物馆被誉为“美国最富博物馆”，由曾为美国首富的石油大亨保罗·盖蒂在1976年捐建，是比肩大都会博物馆的世界一流艺术品收藏机构。由铁路大王亨廷顿先生捐建的亨廷顿图书馆、美术馆和植物园拥有600万册珍本藏书及手稿，主要是英美文学与历史著作，其博物馆陈列了十八到十九世纪英、法等欧洲国家和中国的著名油画、雕塑、瓷器、银器、家具等。
收藏类别宽泛，具有世界性。因为美国历史较短和移民多，其经济实力也有利于全球搜集藏品。美国博物馆藏品还存在着“无限制”和“互相渗透”的特点。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LACMA)藏品超过12万件，纵跨历史、横跨全球。
个人捐赠捐款：回馈社会 蔚然成风
藏品来源以捐赠为主、购买为辅。大多数美国博物馆的最早藏品均来自各种捐赠。大约70%的美国收藏家在去世时都会将其藏品捐赠给博物馆。例如拥有众多罗丹雕塑、毕加索与德嘉作品的诺顿·西蒙博物馆由私人捐建。美国社会捐赠发达，具有多方面的原因，包括具有悠久的慈善传统和广泛的捐赠意识；法律、政策的鼓励；也是其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平及社会文明进步到一定程度的产物。
形式多样的捐赠和募捐。大多博物馆日常运行中与收藏家、赞助商开展大量的藏品募捐工作，且持续投入经费以扩大馆藏。有些博物馆“明码标价”地吸引不同层级的赞助商和捐赠者，例如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的捐赠墙列出了不同层级的捐赠者，包括最高级的3000万元以上的杰出贡献者，到贡献者、资助人、赞助商、捐赠者、博物馆之友等6个等级。
博物馆经费来源大致为三三制，即：政府部门（联邦、州或市政府）的各类专项艺术资金、捐赠及筹款所得、门票和商店等经营收入各占三分之一左右。因此筹款成为大多数博物馆最主要的日常活动之一。
政府的税收政策和法律因素推动鼓励了捐赠行为。美国多数博物馆、图书馆属于“501c3”机构，即按国家税法第501条，c款，第3段认定为公益的非营利性文化机构。向“501c3”机构捐赠的个人或机构可抵消相应的纳税基数。有一些人因付不起巨额遗产税而将父辈遗赠的房屋、艺术品捐赠给博物馆。据统计，美国人平均每年向非营利组织捐款总额超过2500亿美元，其中文化和艺术所得捐款占5.4%，74.5%来自个人，10.9%来自基金，9%来自个人遗赠，5.6%来自企业赞助。研究表明，最富有的4.2%美国人承担了对艺术领域捐赠的93%份额，而“富中之富”的1.2%美国人捐款占了其中的60%。
社会参与管理：整合资源 开放办馆
美国博物馆绝大多数属于非营利机构，政府设立的博物馆近年也逐渐引入私营企业的资金、机构、人员，采取“公私合营”的模式管理博物馆。许多博物馆采用理事会、基金会运作模式，其社会化管理程度非常高，与美国社会经济存在的“小政府、大社会、强市场”状况一脉相承。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由实业家布兰德治捐赠建立，是亚洲以外收藏亚洲艺术品规模最大、藏品最多的博物馆。其管理体制是“公私合营”，采取“双轨并行”的管理架构：市政府成立亚洲艺术委员会，主任由市长直接任命，拥有艺术品专家、文物保护专家，负责博物馆的建筑维修、安保和基本运营资金。另一方面有一个平行的、非官方的理事会负责管理基金和财政。博物馆馆长由官方委员会挑选、任命，馆长的薪水则由官方委员会和非官方理事会共同负担。2008年，曾在上海博物馆任职的许杰获聘为馆长，是美国历史上大型博物馆的首位华裔馆长。
通过理事会进行社会化管理，一方面“开源”有形财物和无形资源，同时带来了不同专业或文化背景的经验和资源，使博物馆与社会各界及多元文化紧密融合，有利于博物馆将自身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更紧密融合、更广泛提升。
展览学术：贴近受众 形式多样
展览选题十分关注当下社会热点文化现象。例如，旧金山芳草地艺术中心每年会邀请百名意见领袖，讨论热点问题，选择数个关键词作为年度文化主题元素，当年所有展览和艺术活动均围绕这些主题而开展，力求“贴近民众、贴近发展、贴近市场”。
博物馆尊重策展人的地位及发挥其学术主导作用。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认为，“策展人就像大学里的教授，系统研究相关专题的知识结构，并以专业的形式和有感染力的表达去引导、教育、提升观众，使观众得到艺术的享受和知识的提升。”策展人在展览选题、挑展品、陈列设计、布展调整、跨部门统筹等全过程中具有决定权。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采取公私合营双理事会管理模式
对中国博物馆的启示
加快政府职能转变，培育博物馆的发展环境。政府管理博物馆行业应突出服务、加强引领，以激发博物馆的创造活力和自主能力为目的，培育良好的外部发展环境。具体措施有：一是制定好相关政策规范和法律法规，营造公平、公正、合理、有效的发展大环境。二是搭建各种服务平台，展现区域内博物馆整体形象、提升专业水平和整合跨行业资源，如数字化展示平台、专业人员交流平台、馆校教育资源共享平台等。三是逐步建立、完善行业自主管理机制，发挥非政府行业组织在博物馆发展和专业能力提升方面的作用。四是以资金扶持为导向，重点扶持具有地域文化特色的、重视馆际和跨行业合作的以及具有创新力和引导力的项目。五是完善博物馆评估体系，创新保障和激励机制，营造可持续发展的制度环境和社会环境。
加大藏品和软实力的持续建设。目前新建博物馆多，但建馆容易、收藏单薄、发展后劲不足。要更重视软件建设尤其是文物藏品的收藏和学术研究。本着百年大业的目标，不断加大投入、长期积累、潜心研究，对照美国博物馆的巨大差距，需要我们几代人消除浮躁、坚忍不拔地努力比学赶超。
积极推进博物馆理事会制度。我国《博物馆条例》已明确了探索建立博物馆理事会制度和法人治理机制，从顶层设计的角度推动博物馆的社会化、专业化发展。不过在具体改革和推行过程中还存在不少体制、机制上难匹配、难操作的情况，而且要注意避免把理事会简单等同于“赞助商俱乐部”的倾向。此外，政府在捐款捐赠方面的税收减免、法律条文和政策环境方面亟待优化，以引导和鼓励更多的捐赠活动。
建立文教结合长效机制。建议充分发挥市、区两级公益性文化资金的导向作用，借鉴公共文化资源配送体系的运作模式，形成长期的馆校合作机制，使博物馆成为校外学习基地。
提升国际交流与国际化程度。政府主管部门可加大引导、牵线搭桥、鼓励支持更多的博物馆开展国际合作与交流，加大博物馆的国际化程度。世博会博物馆是上海市政府与国际展览局（总部在巴黎）合作的中国首个国际化博物馆，将于5月建成开放。作为国际展览局唯一官方博物馆和官方文献研究中心的世博馆可借助国展局169个成员国的世博社区优势开展世博文化交流活动；也可利用美国曾举办过世博会的渠道资源，加大征集美国世博会藏品，探讨通过世博加文博双维度开展展览、学术、人员培训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按照“上海市博物馆‘十三五’发展规划”，将在原浦西世博园区规划建设“文化博览区”，有意打造与华盛顿史密斯国家博物馆群、柏林博物馆岛类似的世界一流博览文化集聚区，世博馆为区内首个新建成文化设施。建议上海市加大与美国等著名博物馆的沟通工作，加大对文博区规划、中外合作意向及合作模式的宣传推广，吸引有实力的博物馆来沪开设分馆或投资，或与上海有代表性的博物馆形成战略联盟，在文博区拓展多种形式的国际交流合作，为上海建设国际文化大都市探索实践案例。（作者系上海世博会博物馆馆长，来源：中国文物报2017年2月14日5版。）
